危废围城

3月下旬,东部沿海地区某县环保局抓住四个越界倒垃圾毛贼的事,上了省环保厅的官网。据说执法人员的鼻子“比警犬还灵敏”,找到了垃圾的倾倒点——人迹罕至的偏僻废弃采石场,后来四个毛贼被刑事拘留。

倒垃圾被拘留这件事虽然怎么想都有点无厘头,但环保局这么严阵以待,背后当然是上层对危废态度的日益重视

3月下旬,去年新设的生态环境部固体废物与化学品司司长邱启文,在生态环境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,要“着力实施打击固体废物非法转移倾倒专项行动”。过去固废危废非法转移的老套路,彻底行不通了。

那合法转运的老套路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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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有点长,小组就先说倒垃圾的事情。

“危废”全称叫“危险废物”,是固体废物的一种。要么有腐蚀性,要么有毒或者其他各种危险的特性,要么就是可能对环境或人有害,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废油漆渣、医院用过的很多针筒针管等等,就属于这种,典型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。

过去的几年,越界倒垃圾,把垃圾从自家门口扔到本人院子里这种事情,在做的远不止这4个“毛贼”——这是一场更大的胜利大逃亡之中,极小的一个部分

举例来说。2017年,东部沿海的浙江省向相邻的中部省份安徽和江西两省共计转移了116万吨的危废,占当年浙江危废转出量的2/3;同样地处东部沿海的江苏省不仅向中部的安徽和江西转运,连同样东部沿海经济发达但“门没关严”的浙江省,也转运进去了不少。但这同样也只是这场遍布全国的“危废胜利大逃亡”的一部分。

在过去的几年里,这场壮观的“危废胜利大逃亡”,从东到西,从南到北,覆盖了国内每一个地区

从当年危废的净转出量来看,以浙江、江苏、山东、贵州为首的华东、华南、西南地区成为危废的主要转出地;江西、安徽、天津、河南等华中和华东部分地区则被大规模转入,成为危废转出的“洼地”

地方上肯定都知道危废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,那么往外面扔可以理解,上赶着往自家划拉是个什么操作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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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一个小伙伴说跟小组说了一个角度,他说:

大多数社会问题的本质,都是经济问题。

当年我们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,先富带动后富。事实证明,这部分人确实听进去了,也富起来了。但他们听话只听了半句——还是前半句。到了今天,南方和北方、东部和西部、沿海和非沿海的经济差距,大伙心里都看得清楚。

小组统计了一下,我国一共34个省市自治区,刨除港澳台3个不讨论,内地还有31个。这些省份里只有12个省市的财政收入是盈余的,其他都是赤字。而盈余的省市,都分布在东部沿海地带。

如果我们对比一下头尾,2017年上海8089亿的财政盈余和河南2781亿的财政赤字,两者之间近万亿的差值,可以让我们深刻感受到不同地方政府之间深深的贫富差距

这样的地方之间的贫富差距,中央不能坐视不理。于是中央从盈余省份里拿钱,再支援给赤字严重的省份,就成了一个明显的选项。但白给显然不符合盈余省份的利益。

好在财政盈余的省份往往工业发展带来的危废也更多。这几年环保督察持续进行之下,地方上的环保压力越来越大,要求进入规范渠道处置的危废量越来越多,但本地的处理能力却远远跟不上来,怎么办呢?

于是一方给出资金支援,另一方接受危废的转入,还可以从危废的资源化处理上获得一定的收益,这种利益交换也就顺利成章。当然,这肯定是很浅的一个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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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利益交换能够存在当然有条件——财政支援带来的好处要大于环保带来的压力。当环保的板子越来越重,一视同仁落在所有人的头上的时候,拆东墙补西墙的时代就过去了。这种利益交换正在渐渐结束。

17年以来,各省市纷纷出台“十三五危废设施建设规划”,一方面取消危废省内转移审批手续,一方面对省外废物转运到本省的限制越来越严格。新疆、安徽、湖北、河南等多个省份都明确禁止将省外危险废物转移至本省贮存、焚烧或掩埋,并严格控制省外危废转移到本省进行资源化利用。意思很明确,就算咱再缺钱,但危废转入这事,对不起,甭提了。

同时,江苏省却发文说,“不得对申请危险废物跨省转移设置障碍”,福建省则“加大危险废物跨省转出力度,取得明显成效”。小组想了想,这大概和今年的慢牛一样,也是一场被需要的“成效”。

后来有小伙伴说,“危废”已经逐渐成了新的“围城”——里面的危废想出来,外面的危废想进去,谁都不快活。危废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变得越来越烫手,这大概也是越界偷倒危废会被拘留,还能上环保局官网的原因之一。

乱倒垃圾本来就不对,还倒在了自己人门口,没出息的东西。

但无论怎样,危废转移终究还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。

小组有个小伙伴说,牺牲环境换取经济这种事情,是过去没办法的事情。人穷的时候是顾不上那么多的。但改革开放四十多年,我们跪着挣钱的时候应该过去了。垃圾不该和经济落后挂钩,蓝天也不该被经济发达绑定。

往后时间,神州大地十四亿人,别的不说,总该共享同一片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