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仓哥的冬天
小组有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,俗称狗大户,真实情况不便透露,赵钱孙李周吴郑王,就叫他老狗吧。
老狗是1981年生人,名校毕业后,在信托爆发的前夜成了从业人员,专业知识扎实,钻空子玩的转,很快成为领导欢喜的核心业务干部。那些按项目提成来的收入,明的暗的一大堆,老狗也积累起了厚厚的家底。
那时的老狗风头无两,几乎每周都和家人去日本过周末,吃饭递名片的时候也喜欢把左手的Richard Mille露出来,在老洋房里量身订做的西服套装几乎是每月一换,在信托大发展的年代里,只要有老狗的场合,谁都别抢着和他买单。
一路顺风顺水,人上人说的就是老狗,碰上15年的大牛市,老狗也动了心。
不过他是做渠道的,真让他自己买股票他不敢,但老狗手里有资源,牛市跳出来加盟了一家中型私募,做渠道方面的负责人。因为时机问题,自己公司的产品都在高位所以不敢下手,一直听同事说定增挣大钱,所以就稀里糊涂跟着别人参与了某知名上市公司的定增。
30多块的市场价格,安全垫也挺足的,锁定期一年,老狗把手头一半的流动资金都扔了进去,又找机构配了钱,小伙伴们给面子,他在定增中拿到了相当多的份额。
那时候老狗最爱说的就是加林加林加加林,嘉玲狗,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明星粉丝。那时的老狗风光极了,虽然没变现,但是账面资产已经翻了好几番了,定增项目买到就是赚到!
后来股灾来了,定增的安全垫很快被击穿
“你说我他妈怎么能借钱炒股呢?”跌破定增价的时候老狗气得拍大腿,“这帮孙子也太不靠谱了,我都认识他们七八年了,怎么能这么坑我呢?”
“好啦好啦X总,股票起起伏伏的太正常了,只要你拿的时间够长,总会再起来的,您先把仓补了吧。”
但哪有那么容易,老狗的小孩刚出生没多久,现金肯定得留着,所以丫就被迫卖了一套世茂滨江的房,换了现金用来补仓。只不过这房卖得急,又要一半的现金首付,比市场价低了能有一百万。
不过到底是比买房的时候划算多了,他太太倒也没说什么,就是叮嘱他小孩的花销要注意,隔壁吴太太家上的国际学校,学费一年三十五万,还有七七八八的夏令营和出游。
“要么你的车先别买了,家里一共就三口人,买那么多车谁开啊?”
夫人说的中肯,老狗也暂时不敢再有大花销,生怕有个差错现金流断了。一直想买的欧陆只能让它先等等,老狗又气又愁,满脑子都是自己那辆被开走的车。
老李这时候手里还有两套大平层和小一百万的现金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更何况人还没死呢,再怎么调侃骂娘,底气还是有的,颇有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无奈豪迈,但那段时间很少见他请客了。甚至还一度问出了这样一句话:
“又吃香然会啊,换个口味,小辉哥吃不吃?”
很多时候,炒股就靠熬,但借人家的钱熬和用自己的钱熬,根本就是两种概念。熔断的时候老狗要第二次补仓,又只能卖房,只要现金,但当时是集中出售大平层,速度比上次慢多了,给他配资的朋友每天都会打电话:
“X总,我们也听说了,您现在在卖房,也很理解你的困难,房子卖的也没那么快,补仓的期限可以适当放宽的,没事。不过利息你得先还了啊,老这么拖着,利滚利的也不是个事啊。”
老狗忍着骂脏话的冲动说了句“好的”,挂了电话彻底发作了:
“之前问我找渠道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?我他妈为啥卖房?怎么能把人逼到这份上呢?还期限放宽,我放XXXXX的!”
夫人见状也有点坐不住了,跟老狗商量要不要把家里阿姨辞了。老狗看着夫人孩子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,夫人要是骂他两句也就算了,偏偏什么都没说。愧疚和无力感几乎要把老狗压垮了,不过总算是把房卖了,接盘的是自己原来公司的下属,现在坐着自己当初的位置,这次是真的连骂人都没心情了。
老狗那段时间每天都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看盘,股票软件是删了又安,安了又删,心态真的有点崩。毕竟手里只剩一套房,私募的钱又不够稳定,和在信托的时候没法比,碰上行情不好这一年的收益和普通金融民工也没太大区别。
虽然手里的资产还是强过不少人,但老狗真的被伤到了,自己前半生的积累都毁在借钱炒股上了,而且偏偏有一年的限制期,想割肉都没法割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资产往负数走。
到了解禁的时候,老狗的实际收益率是-300%往下,最初的流动性资金全部用完了,还赔上了上海的两套大平层,小孩上学的首选也从国际学校变成合资的私立学校,就连自己的大陆虎也换成了奥迪A6,还要跟别人解释说A6坐着感觉更居家。
现在再见老狗,他从上到下没了一点在信托时意气风发的样子,乍看倒像是个搞互联网的:脚上是乔布斯同款的New Balance M991,身上是优衣库+牛仔裤,腕间100万的RM也换成了标配版的 iWatch。
俩人在金茂坐着吃下午茶,交流了一下近况,还没多久老狗就说要回家带娃,老婆一个人忙不过来:
“咱们有空再聚,也别出去吃了,有空来家里尝尝你嫂子的手艺。”
“好嘞好嘞。”我一边应承着一边随口问他车停哪儿了,不远的话我送送。
两人往国金走的路上接着瞎扯,老狗可能是太久没跟人聊过了,一路上都在抱怨停车费越来越高,开个票保安还唧唧歪歪的:
“我掏钱了,他凭什么不给我开票?以为下馆子呢,还下次再给。”
“现在洗车也贵,而且店里根本不好好洗,我上个月送去门口洗,收了我三百块卧槽,怎么不去抢?还是自己洗来得划算。”
就这么一路絮叨着,时间恍惚回到了2014年,那时还是我和老狗,还是在金茂九重天看着江景吹牛逼,他指着浦西灰蒙蒙的高楼说,这每一栋楼后面都有一个大哥,等咱牛逼了就买他娘的一栋,把名字改成XXX,以后大家聚会碰头都会说在XXX下面见,咱也出一把风头。
买楼的事情是越来越远了,下午茶也好久没见老狗的身影,时代的弄潮儿,过冬的时候可一定要保重啊!